末途

【GGAD】从暮霭至黎明【1】

苏铁铁铁铁铁:

*中篇


*重生梗


*前文见:【0】






“你说……死亡的尽头是什么?”




盖勒特勉强把眼睛撑开一条缝,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空隙洒落下来,像一层温柔的金色薄纱。他枕在阿不思腿上,少年纤长的手指在他发间轻柔地抚摩。他没有低头看他,而是望着远处在微风吹拂下碧草摇曳的山坡。




他暗金色的睫毛在光线下显得柔软又轻盈,脆弱地轻轻颤动着。盖勒特想用亲吻安抚它们,让它们换一种方式颤动,但他们才刚刚亲热过,他还不想打破这慵懒,惬意的片刻,于是伸出手去触摸他形状漂亮的眼角。




阿不思捉住他的手,在指节上落下一个吻,低下头冲他笑了。于是他把刚刚的问题忘了个一干二净,“什么?”




“我在想,死亡究竟是什么样子?死的尽头是什么?”




他扣住阿不思的手,放在自己胸口,“如果我们成功了,就永远不用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了。”




“你不好奇吗?死后的世界?”




盖勒特抬起头,阿不思又在眺望那片山坡。他仔细观察他的眼睛,他嘴角的弧度,感到一阵烦躁和不快。他不喜欢他无意之间流露出的哀伤。




几天前他们在房间里研究复活石,各自在古籍中查找线索的时候,阿不思也像这样突然轻声问他,“如果被复活的人不想重生呢?”




他放下笔,皱起眉头,“什么人会不想要征服死亡?”




“也有人把死亡当作解脱。”




“那是因为他们掌控不了自己的生活。”




阿不思没有再说什么。过了一会儿,像是察觉到盖勒特的烦躁,他走过来,坐在他的膝头,俯身吻他的鼻尖和嘴角。




这样的时刻总是提醒着盖勒特,他们之间有再多相似之处,终究还是不同的。但他有信心驯服阿不思的感性,帮助他驱散那些毫无必要的踟蹰和疑虑,它们是弱者的缺点,强大如阿不思,聪敏如阿不思,无需为它们困扰。




他只需要更耐心一点,再耐心一点,阿不思的思想,心灵和魂魄就都会完全归顺于他。




为什么要对死后的世界好奇?死就是死,是失败,是虚无,是一个无趣的终点。




也许是想起逝去的双亲了吧。他只能找到这个解释,又想不出别的话来安慰,只好模棱两可,违心地说,“也许和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不同。也许所有的结束都是新的开始。”




阿不思像是觉察到了他的言不由衷,又一次冲他微笑,眼睛里有什么亮晶晶的在闪烁。总是在不该敏锐的时候该死地敏锐。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,撑起上半身,捉住阿不思的下巴吻他,一边把手伸进他半敞开的领口。




他有一千种办法可以让他多愁善感的爱人忘记这些无用的烦恼。








“死亡究竟是什么样子?”




坠入黑暗的瞬间,他耳边最后响起的是阿不思柔软而迷茫的声音。




他终于可以回答他了。




死亡就像……一声叹息。阿不思。




不过你已经知道了,不是吗?




死亡就像经历了一场漫长旅途,终于爬上回家的列车,你一头倒在铺位上,决定睡他个昏天黑地。死亡就是永恒的没有终点的归途。




他几乎能感觉到火车温柔的颠簸,铁轨在重压下发出规律的呻(fhx)吟,背景里有窸窸窣窣的交谈声……




意识在昏睡与清醒的边缘沉浮,不知道过了多久,他开始有了一种怪异的感觉。好像身处水面之下,头顶是厚厚的冰层,有什么人在冰层上走动交谈,他想要听清却无法靠近。




皮肤上却有细腻的温热感,眼睑下仿佛有许多光斑在游动。他处于某种姿势,能感觉到一侧的身体微微发麻,空气里有某种熟悉的气味……有一双手偷偷朝他腰侧探了过来。




他猛地睁开眼睛,所有的感(fhx)官一瞬间回到躯壳,他几乎惊跳起来,只来得看到一个灰色的人影迅速地闪进了下一节车厢。




车厢?




他确实在一辆火车上,手里紧紧攥着——他的魔杖。不是老魔杖,而是他在德姆斯特朗读书时使用的那根,造型怪异,像是用一块树皮扭成的,泛着深绿色的光泽,杖身上还有三根突(fhx)起的尖刺*。




他还记得阿不思笑着问他,“你们德国人的魔杖都这么特别吗?”




得到老魔杖之后他就再也没用过这根魔杖了。为什么它会重新回到他手里?




有人推开了车厢的门,温润的暑气混合着烟草的气味涌进来,他感到有什么轻轻扫过他的侧脸,抬手去拂,然后摸到了一手柔软的金发。




他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的手,他已经有快三十年没有过头发了。他的手也不再是苍老枯槁,爬满突起的血管的模样,手指苍白而修长,手背上还有一个圆形的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——十六岁时一次与龙血有关的魔药事故,他本来以为会落下疤痕,但阿不思治好了它。




十六岁,阿不思……不可能,他不可能真的回到了十六岁那个夏天,回到了一切开始之前?




他一把抓过桌上的茶碟,无声咒的光芒一闪而过,镜中映出的面容令他头晕目眩。




一八九九年六月,他从德姆斯特朗辍学,去高锥克山谷拜访他的姑婆,顺便追查死亡圣器的下落。他还不到年龄,幻影移形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力,他也不知道姑婆家确切在哪儿,便决定先搭一段麻瓜的火车到附近镇上,再找一辆马车过去,反正也不赶时间。




他回到了一八九九年六月。




这是真实的吗?还是梦境?他分明死了,做了几十年魔王,他不可能弄错索命咒的绿光,难道这里是天堂?他抽出魔杖往自己的胳膊上施了一个切割咒,然后一瞬间想起了他母语里所有骂人的话。




疼痛意味着真实,他没有在做梦。




窗外是英国乡村碧绿的田野,湛蓝天幕上几缕薄云在缓慢地移动,阳光尽职尽责地蒸发着夜晚留下的水汽。一个平凡无奇的初夏清晨。




他草草愈合了手臂上的伤口,清理掉血迹,把镜子变回茶碟,终于无事可做之后开始感到心乱如麻。




他当然幻想过回到一八九九年,怎么可能没有?但每一次想起,他都会迅速地掐灭想象中的画面。起先是因为他无法忍受回忆起那个夏天的细节,无法忍受承认他做错了,后来是因为负罪感的折磨,他不能就这样抹去他所有的错误,不能就让这一切恩怨都一笔勾销,哪怕在幻想中都不能,他没有资格。




他幻想得更频繁的是,他们分道扬镳之后,如果他没有执迷于他伟大的计划,如果他没有折磨、杀死那么多巫师和麻瓜,如果他没有愚蠢而固执地试图将阿不思抛到脑后,只把他当作一个威胁,一个敌人……




哪怕是狱中在绝望的浇灌下回想起时间魔法时,他也从没有奢望过能回到这个时间点。所有失去的可能性——自由、魔法、青春、爱情!——全都回到了他的手中,他该怎么做?他该如何选择?




他应该冷静下来,他需要思考,好好思考,这一次他绝不能再把一切都搞砸。可他根本无法思考,他想哭泣,他想像个孩童一样跪在地上嚎啕大哭,因为他既感到狂喜又感到恐惧——狂喜是因为上天给了他第二次机会,恐惧是因为……他不信任他自己。




他就要再一次见到阿不思了,十八岁的阿不思,还没有被他摧毁,还不懂得憎恨和绝望的阿不思,他有什么脸面再出现在他面前?




可他好想见到他,他太想见到他了,想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时间和空间都变得不可忍受。他不知道还有多久火车才能到站,只记得下了车之后还坐了一个小时马车,也就是说,可能至少还有两个多小时他才能到达高锥克山谷,这两个多小时他要如何度过?




麻瓜们看着他在走廊里焦虑地踱步,一脸受了冒犯的表情。他只想大笑,麻瓜啊麻瓜,一如既往地一无所知。




他脚下一顿,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摄住了他。




也许……也许上天或者梅林让他回到这一刻,是为了让他做出另一个选择。也许他应该跳下这辆火车,回到德国。




也许他根本就不该踏入高锥克山谷,他怎么保证自己这一次就不会受到死亡圣器的诱惑?他怎么知道他不会再一次失手毁掉他们俩的一生?他还能再一次承受失去吗?




如果避免悲剧的唯一方法,是他们从未相遇呢?




如果只有这样才能阻止无情命运的碾磨?




不不不不不。




不。




他在发疯。




他要疯了。他在疯狂的边缘。他必须离开这里。他必须要先见到阿不思,知道他还活着,他很安全,他还是健康的,完整的。只有确认了这一点,他才能开始思考。




他抓起魔杖和皮箱,冲进狭窄的盥洗室。




下一秒,高锥克山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。








那是一幢深灰色,两层楼高的石屋,半掩在枝叶繁茂的花园里,离连通广场的主街有一段距离。房子看得出来已经有一段历史了,但还算坚固,两面外墙上都爬满了地衣,临街的窗户拉着米白色的棉麻窗帘,正门漆成了天蓝色,有几处斑驳了*。虽然坐落于巫师聚集的区域,但房子周围还是施了好几层驱逐麻瓜的咒语。




盖勒特站在街道中央,一切如旧日重现。他上一次见到这座小屋还是在那个不告而别的雨夜,他施了隐身咒,就在他现在站立的位置站了很久……




该死。他已经后悔了。




他应该留在火车上,在该下车的地方下车,在马车上挨过那该死的一个小时,好好利用一下那段时间,思考思考他真正见到阿不思时该说些什么,该怎么表现。他甚至不知道现在几点(他用指尖敲了下魔杖)——还不到八点,也许阿不思还没有起床。




他应该先去巴希达姑婆家,把行李放下,吃点东西,洗漱一下,他们有很多种方式可以相遇,不一定非要像上一世一样,他弄错了地址,试图用魔咒硬打开房门,结果门一打开,正撞见阿不思的魔杖尖。




他还可以换一件衬衫,十六岁时他真的没有任何品味可言,连一件像样的丝绸衬衫都没有,也许他可以用姑婆的衣服改一件应应急。




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——他需要训练自己的脸,他早已忘记了青春的皮囊是如何运作的,现在无论做出什么表情都觉得怪异,他的眼神恐怕也绝不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应该有的眼神。




阿不思毫无准备,但他的洞察力惊人,如果在一个陌生人眼里看到一个苍老灵魂太过热切的渴望,他会怎么想?




他已经在这儿傻站了太久,理智告诉他他得赶紧离开,在任何人发现他之前。但他的双脚好像突然之间有了自己的意志,将他牢牢固定在原地,渴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。




终于,他下定决心,扯开了视线。然而他刚抬起脚,还没来得及转身,就听到一声门扉转动的轻响。




是那扇天蓝色的木门,轻得不可思议,慢得不可思议,柔顺地向内打开,一个身影正从里面走出来。




正是他想见又害怕见到的那个人。




阿不思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衣,在清晨的阳光下几乎透明,独属于少年的纤细腰肢和光滑胸膛在宽松的布料下若隐若现。他低着头,正用一根深蓝色的丝带绑起及肩的红发,好像若有所思,没有看到站在门口的盖勒特。两个长柄水壶从他身后飘出来,已经开始自动浇灌院子里的鲜花。




盖勒特呆立在当场,感到喉头发紧,眼眶刺痛。




他几乎忘记了他有多美。




曾经的他太过傲慢,他看到了他的野心,他的欲(fhx)望,他无与伦比的天赋,当然也看到了他的美,却没有看见美的价值。对他而言,那只是别在他衣襟上的玫瑰,触手可及,唾手可得,理所应当属于他,有什么珍贵。




他不知道青春有多短暂,纯真有多脆弱,美好的事物有多么经不起挥霍,直到一切都已经来不及。




阿不思转过身。




他本能地想要躲藏起来,尽管他知道此刻的他还没有什么需要隐藏,他想蜷缩起他佝偻的灵魂,躲到这具年轻的,几乎不像是属于他的躯体背后。如果阿不思知道他面对的是谁,如果他知道他可以给他带来多少灾难,他还会这样转过身面对他吗?




他在最后一秒想起了大脑防御术的存在,在脑海里及时竖起一道屏障,才没有当场被掺杂着悔恨、渴望以及难以置信的柔情的汹涌情绪击溃,勉强维持住了一个正常的表情。




阿不思看起来有些惊讶,甚至可以说——被吓了一跳,扎头发的手顿了顿,眼神也闪烁了一下,脸上迅速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。




他们就这样站在原地,对视着,都感到有些窘迫,但不知为何没有人开口,也没有人移开视线。




直到教堂的钟声响起,盖勒特才终于找回自己的舌头,“所以,我猜,这儿不是巴希达·巴沙特家?”他干巴巴地说。






TBC






*老格旧魔杖的细节来自harrypotter.wikia.com


*老邓家房子的样式是我编的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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